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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培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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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 最幸福的事,原来是悲伤的歌(1)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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命运是个奇妙的东西,它喜欢和人捉迷藏,让你捉摸不透:它兜兜转转,不经意间给你惊喜,又在毫无预料时给你哀愁。路鸣的故事叶贞青一字一句都听了。仿佛得了感化,她于是怀疑,那故事一定昭示了某种神祇。不然她何以在即将到来的这个深夜变得疯狂不可理喻呢?一定是的,她想了又想,假设了又假设:如果她没有下楼遇见路鸣,又没有送路鸣离开,如果她没有停下迟疑的脚步……是不是此后的生命就会沿着全然不同的轨迹滑去?

但事情的确发生了,而且猝不及防,甚至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,它就来了。

路鸣的故事像一则命运的预告,突如其来,又顺理成章。

那晚,路鸣和她说起一些久远的故事,像是对暌违已久的故友话起家常。

末了,他们起身回病房。夜凉如水,风把笼罩在路鸣身上的那层悲戚吹走了大半。他告诉叶贞青:“我今晚情绪不太好,你别介意哦。”说完,他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。

叶贞青想,我怎么会介意呢?她知道男人都是极少在别人面前表露自身脆弱一面的,尤其是像她和路鸣这样,第一次见面,又是因为这些阴差阳错的原因,心里的那点芥蒂如果不是经过了今晚的谈话,说不定也一时半会儿消除不了。

路鸣能把她当朋友一样推心置腹,本来就令她非常感动了。这种感觉对叶贞青来说非常难得,在她的生活里,朋友是种稀缺的奢侈品。

她安慰似的说:“改天我也和你说说我的事。”

路鸣说:“好啊,我等着。”

她心里很清楚,她打算将她那乏善可陈的故事作为条件来交换,至于交换的东西是同情抑或其他,她一时说不上来。路鸣向他袒露的那些早已渗入心中,她暗暗想:这“小舅子”是个可怜的人——也便渐渐对其有了好感。

他们肩并肩地走,保持着一点距离。到了病房门口,恰好遇见叔叔和毓秀走了出来。

一个护士紧随其后,看到他们,神情严肃说:医院只准留一个家属陪夜,其他人请回。

路鸣于是把门推开,走进病房,叮嘱了几句就掩上门出来了。

叔叔掏出一叠钱塞到叶贞青手里,说:“钱你收着,这几天要辛苦你了。”

叶贞青觉得叔叔这样做太突兀,但看他一副“你必须收下”的表情,她只好顺了意。

护士告诉他们:“病人手术后情况还不错,过两天拆纱布,没多大问题就能出院了。”

叔叔谢过护士,便让叶贞青留下来,他先带毓秀回去,明天再来替她。

叔叔带着歉意说:“委屈你了。”叶贞青笑笑:“一家人,别这么客气啦。”说完,她轻轻捏了捏毓秀的脸,毓秀害羞得躲开了。叔叔让她跟叶贞青说再见,她于是甜甜笑起来,挥挥手说:“姐姐拜拜!”她拉着父亲的裤腿,一副娇惯又让人疼惜的模样。

叔叔问路鸣要不要载他回家,路鸣迟疑了一下,摇摇头说不用了。

叔叔没再强求,他也只是礼节性地问一下而已,并不真的打算送他回去。

叔叔带着毓秀离开。日光灯照得走廊惨白,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渐行渐远,慢慢淡了。

看他们走远,叶贞青这才问路鸣:“要不我送你?”

路鸣没有拒绝:“嗯,那走吧,今晚真辛苦你了。”

叶贞青说:“客气什么,一家人,应该的。”这句话,让路鸣心里暖了起来。

两人于是慢慢地往电梯的方向走去。

一路上,叶贞青又问路鸣以前是干什么的,现在在哪里工作。

路鸣一一回答,说他高中毕业后就入了伍,在部队里干后勤,是个炊事兵,说白了就是做大锅饭的。说完他自嘲笑了笑:没办法,资质不好,读不下去。

路鸣说他退伍后在一家酒楼谋了份工,还是做了厨子的老本行,这份职业他不是很满意,说起来也底气不足,很有些自卑的意思。不过谈起部队里的生活,他的眼睛倒还是闪过一丝光,毕竟那是他生命中极为宝贵的一个阶段。叶贞青听路鸣说起部队里的一些趣事,说到他第一次下厨手一抖下了太多盐的糗事,听得哈哈笑起来。

叶贞青揶揄他:“那你现在应该厨艺大增了吧?”

路鸣很谦虚:“别笑话我了,不过家常菜还是拿手的,改天请你尝尝。”

叶贞青听他这么说,很开心,两人对视一眼,几乎同时大笑起来。

这一笑,所有的不快就都烟消云散了。

这么走着聊着,很快到了公车站。这一站是大站,入夜了还有好几路公车往来停靠。

这座城市不管多晚都清醒着,从来不知疲累。

不远处地铁在施工,高大的吊车和推土机轰隆作响,将夜色搅动。站在站牌前往外望去,各色的霓虹灯招牌层次分明,又混作一起。高楼鳞次栉比地隐向更高的天空,车灯照出的光束把整条马路全染了层金黄色,逐渐汇作灼热的洪流。

路鸣说:“我在这里等就行了,你回去吧。”叶贞青说:“送佛送到西嘛,等你上车了我再走。”路鸣微笑着同意了。两个人站在熙来攘往的马路边上,有一搭没一搭聊着。

路鸣说:“留个电话吧,我姐有什么情况你就打给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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