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入冬了，白昼变短，八点多天已经暗了。
他们没打车，并肩走在小路上，偶尔有风吹过来，带着一两片枯黄的叶子，旋转，落地。
秦晓想了好久，找了个不算落俗的开场白：“我初三认识他的，那时候我打架，打不过别人，浑身是伤的躲在巷子里，是他带我走的，就是他那间屋子。”
他声音很低，速度不快，像是在给小朋友讲睡前故事：“不止是他，敬老院的爷爷奶奶，孤儿院的小朋友，偶尔遇见的被抢了零食抢了钱的小孩，还有那么一两个在学校被欺负的学生，有时候我觉得力不从心，有时候又觉得，这个社会也挺温暖。会有做好事的“**”，会有挺身而出的勇士，会有逆向而行的英雄，也有众志成城的民众。”
“我挺胆小的，小时候不敢看我妈杀鱼，现在见不得别人受欺负。小时候我怕就只能躲起来，到初二的时候，我们班有个女生家境不好，但是学习很努力，老师都很喜欢她。就这样，有人嫉妒她，排挤她，骂她，打她，她开始反抗了，没有用，后面就习惯了。”
“她成绩慢慢下滑，身上到处是伤，也不和人说话，我那会知道那些人做得不对，但是我不敢帮那个女生，就一直看着她被校欺负。初二下学期，我看见她被那群人围在巷子里，欺负她，她大声喊人帮她，巷子里没人，只有我看见了她被欺负，听到了她的求救声....”
周围安静了三秒，秦晓声音里多了哽咽：“我跑了，他们人太多了，我不敢。第二天那个女生没去上学，所有人都跟她断了联系，过了几天有警察来学校，她跳江的消息也传开了。”
“那个时候，我觉得我就是帮凶，是我害死了她。”秦晓有点说不下去了，他不愿意去想这件事，甚至是抵触，那一段时间他的成绩直线下滑，人也跟行尸走肉一样，老师跟父母都给他开导过，但是他太一根筋，怎么说都没用。
他始终认为，当时自己能够勇敢一点，哪怕站出来帮她说一句话，她可能就不会想不开。他后来找到女生的家，才知道她们家就她一个独女，是她母亲冒着生命危险生出的她，生她的时候，她母亲已经四十多岁了。
一家三口住在一个破屋里，靠着父母刷皮鞋，捡垃圾，做临工赚来的钱生活，她父母就等着她读完了书，找个好工作，能够过上好日子。
哪里想得到，会出这样的事，
秦晓那会才初二，身上零花钱也不多，他把所有零花钱给了他们，放了学就跑去挣钱，他想在他们身上弥补一些，谁知两个月不到，这对父母就相继去世。
那是压倒秦晓的最后一根稻草，渐渐的，他成了他们口中的校霸，他变得孤僻，暴躁，难以接近。秦晓的成绩就一直在吊车尾，也不认真听课了，初三开学后更是多次触犯校规，跟别人打架被打断腿，肩膀脱臼，被划上几刀子，严重的时候会在晕睡上几天，他也不去医院，能活到现在全靠命大。
谁又知道，这么一个被所有人躲着，怕着的校霸，把在学校以外的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别人身上。
他说，他这不过是在弥补之前犯下的错。
是理所应当的。
落下最后一个字的音节，秦晓诧异自己竟然把这件事说完了，几年过去了，他连想都不敢想。
林书没想到，秦晓竟然经历过这样的事情，如果没有这件事，他一定会是那种受老师宠爱，同学欢迎，女生追求的男生。
“秦晓。”林书抓着秦晓的手，看着他的眼睛：“谢谢你告诉我你的故事，我知道你是相信我的，我也相信你，你一直都是善良的，热情的，勇敢的，温柔的，你是他们的希望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，也是我的。”